經濟觀察網 記者 萬敏 銀行業數字化轉型加速，繼支付、消費信貸兩個細分領域之后，財富管理業務正在快速向線上化遷移。此前的銀行業務的重心從線下網點向線上App等互聯網渠道轉移的過程中，對部分人群不那么友好的“數字鴻溝”已成為一個待解的問題。

2月18日，中國人民銀行科技司司長李偉在媒體撰文指出，“數字鴻溝”一直是關系社會公平公正和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倫理議題。

在財富管理線上化、平臺化、專業化的發展方興未艾之時，前車之鑒能否避免？

財富管理加速線上化

2021年，招行率先打造財富開放平臺，平安銀行、交通銀行、浦發銀行等銀行也推出此類平臺，強化了銀行App內的財富管理功能。城商行網點覆蓋較股份行少，也積極跟進了財富管理線上化的趨勢。如2021年11月，寧波銀行發布個人銀行App2022版，同時上線財富開放平臺，通過合作機構入駐并搭建“財富號”專區，為投資者提供更豐富的產品和貫穿基金投資全周期的投資陪伴服務。

銀行在財富管理行業中的“C位”優勢穩定而顯著。2月17日，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發布《中國財富管理能力評價報告（2021）》（以下簡稱《評價報告》），并列出了財富管理能力百強機構。從百強機構的數量上看，銀行上榜64家，穩居財富管理“C位”，券商、第三方互聯網機構和公募基金公司分別上榜19家、11家和6家。

其中，招商銀行以25277億元的公募財富管理產品總保有規模排名第一，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興業銀行緊隨其后。互聯網機構螞蟻基金排在第八位。中信銀行、浦發銀行躋身前十名。

“銀行體系在物理網點布局上亦具有先發優勢，廣泛的物理網點分布讓銀行在渠道觸達方面建立起護城河，面對面交流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客戶需求以及增進親近感和信任感，對于頭部客戶和腰部客戶具有較大吸引力。”《評價報告》顯示，銀行在線上渠道布局方面也具備資金投入和人才技術方面的優勢，近年來銀行普遍高度重視數字化轉型，運用現代科技成果創新金融產品和經營模式，客戶規模和服務半徑進一步擴大。

線下與線上的優勢兼而有之，在財富管理領域，銀行能否設計出能兼顧城鄉普惠人群的產品與服務呢？

在目前針對農村和農戶的金融產品中，銀行等機構在信貸、農村信用體系建設方面已投入頗多。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發布的《中國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報告2021》指出，2017-2020年，在支付、信貸、授信、理財、保險等五類縣域數字普惠金融服務中，數字貸款和數字授信作為基礎的金融服務類型，發展較快，增長最為顯著。理財其次，保險墊底。

近年來針對縣域、農村地區的各種信貸產品、數字化授信產品層出不窮，而縣域“理財”、農村“理財”，依舊難見蹤跡。在某家國有大行江蘇省一分支行2020年6月發布的縣域專屬理財產品宣傳圖中，改編了一首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普惠金融無聲雨，理財下鄉潤和風。”

將理財產品被視為“王謝堂前燕”，可能與城鄉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現實情況有關，也可能與國內財富管理市場還處于發展初期特點相關。

從供給端來看，農業銀行的理財子公司負責人在2021年8月的媒體采訪中表示，縣域理財規模接近9000億元，占全部理財規模比例43%。

經濟觀察網記者暫未統計到其他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披露的縣域或農村理財規模占比，但從農行在縣域和農村地區的網點優勢來看，43%可能是其他銀行很難突破數字。

另一方面，定位于服務農村市場的農商銀行、農信社等金融機構，在銀行理財凈值化轉型過程中面臨著投研人才、產品供給不足的挑戰。“整體來看，隨著理財業務市場凈值化轉型過渡期的結束，各農村金融機構理財業務間的分化進一步拉大，規模較小的農村信用社、農合行等已經退出了理財發行市場。”普益標準在《全國268家銀行理財能力排行榜（2021年4季度）》中統計發現，重慶農商銀行、上海農商銀行、廣州農商銀行、江蘇江南農商銀行等排名靠前的農村商業銀行，其理財產品存續規模較大、凈值化轉型基本完成、產品體系覆蓋面廣、運營管理能力較強、投資者服務水平較高，與尾部農商行的兩極分化十分顯著。

如何激活縣域理財市場？

互聯網技術和線上化趨勢，是將更多人群吸納到了一個公平開放的平臺，還是通過受教育程度、信息獲取能力的隱性篩選，將部分人群排擠出了市場？

線上投資為各群體提供了較為便利的理財途徑，并且普惠了老年、低資產及非一線城市群體，但可以看到，相比年輕、高資產及一線城市群體，這部分家庭的理財能力還有待提高，線上投資意愿也還存在一定差距，線上投資要繼續做好對長尾客戶的滲透。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在2021年數個季度的報告中都提及了上述觀察。

“未來隨著大型銀行理財子公司加速搶占市場份額，發行機構中投研能力有限的中小型銀行數量還將進一步下探。在此背景下，中小型城商行和農商行或將深耕產品代銷，通過代銷布局全體系產品線，增加客戶黏性、獲取價值。”普益標準的報告稱。

如果未來的銀行理財市場成為大中型銀行研發發行產品，小型銀行做代銷。那么，設計出適合地域、多年齡層、家庭收入的多樣化產品的壓力，又回到了大銀行這邊。

記者觀察到，業內對此種合作模式已有所探索。2020年，興業銀行理財子公司興銀理財、福建省聯社聯合推出了普惠理財產品。

“股份制銀行的理財子公司在挖掘優質資產、創設理財產品方面具備專業優勢，但大銀行的渠道很難下沉到廣大農村地區，特別是偏遠地區；福建省聯社下屬的67家農商行和農信社是農村居民身邊的銀行，專注于服務本地、服務縣城、服務社區。”興銀理財渠道部門負責人表示，“通過發揮福建省聯社的‘橋梁’作用，興銀理財將優質理財產品輸送到農村地區，真正實現理財服務的‘鄉鄉通’‘村村通’‘戶戶通’，推動城鄉一體化建設。”

至少在目前，銀行等金融機構的線下網點依然具有銀行App無法取代的作用。一家農商行人士對記者表示，越是在偏遠落后的農村地區，當地銀行業分支機構在組織金融反詐宣傳、引導當地居民建立正確理財觀念等當面發揮的作用越大，在鄉村的“熟人社會”中，銀行網點員工首先要在線下與客戶建立聯系，很多工作僅靠線上宣傳難以推動。

在財富管理領域，提高金融產品的可獲得性，或也還需要人工的有意識的調控。2018年，為解決重慶農村地區的國債投資需求滿足度不高的問題，針對國債銷售普遍采取的網上競售模式，當地監管部門創新構建“切塊+競售”發行模式，對特定區域分配一定額度，并建立T+1保護機制。推動具備切塊條件的工商銀行、建設銀行重慶市分行，重慶農商行向包括三峽庫區、武陵山區、少數民族聚居區、國家級貧困縣等在內的32個遠郊區縣實施切塊發行。

2018年至2019年6月，重慶市農村地區共計發售國債37.84億元，同比增長1.12倍，占全市發行總量的38.08%，同比上升22.97個百分點。農村地區9.56萬人次購買國債，同比增長37.78%，占全市購買總人次的43.36%。直接為農村居民獲得利息收入5.92億元，有效促進了農民增收，有助于解決城鄉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也進一步培育了新的投資需求。

螞蟻基金銷售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珺在《評價報告》的研討活動中發言表示，需求端的多樣性和供給端的差異化稟賦共同構建目前我國多層次的財富管理市場。從需求端來看，不同客群的財富管理訴求不同，各類金融機構通過滿足不同客群訴求形成了其在細分市場中的競爭優勢。同時，我國仍然有許多大眾客群財富需求沒有被滿足，仍然需要全市場機構共同協作提供服務。